Perceptual Daily

Friday, June 04, 2004

創意沒法「被人教」,但可以練習

嚴守仁:用「希望園區」點燃生命教育的種子
《數位時代雙週》第83期‧採訪撰文/高子羽

每個星期三中午,走進新竹科學園區的世界先進積體電路公司,可以看到有三、四十個人正在討論讀書心得。這是世界先進知識管理應用發展部經理嚴守仁一手創辦的「希望園區」讀書會,這個跨公司的活動自1998年至今,已舉辦了400場次以上,直接或間接連繫的讀書會及社群有50個,遍布全台各地。

一個科技人,為什麼會創辦這樣的組織?「我希望園區能有非營利的學習型組織,」嚴守仁指出,10年前他的女兒出生,赫然發現是唇顎裂的小朋友,醫生告訴他,這是因為台灣的環境污染,對胎兒的發展產生了複雜的干擾。嚴守仁非常難過,「過去我從來沒有主動想為台灣社會做點什麼,」他決定以企業的方式,有組織的進行公益,營造良好的生命教育環境。

嚴守仁指出,他引導讀書會進行的方式,就是要激發大家的創意。一開始以8到10人為單位分組,每個人先說對主題看到了什麼,先營造大家的參與感與熱情;然後每個人再談對主題的哪部份特別有興趣,讓大家了解關注的差異處。第三階段讓大家對關注的部份再加以詮釋,讓每個成員就能了解彼此不同的價值觀;最後,當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價值觀後,很容易就能打破原有想法的框框。

嚴守仁認為,創意無法被由上而下的「教導」,但經由讀書會有系統的導引,每個人都能變得更能接納他人的「異見」,也能激發自身的創意。「或許有人認為賺錢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管什麼生命教育!」嚴守仁說,但希望園區在推廣生命教育的同時,也讓成員們領會到持續而主動的學習習慣,應用在工作上,成效竟然也非常好。

嚴守仁的理念得到許多人的贊同,工研院、台積電、聯電、證交所等公司的讀書會社群,也開始與「希望園區」互動。從心疼女兒的父親,成為啟發更多人了解生命教育重要性的靈魂人物,「我希望能整合政府、企業、社區、學校的人脈資源,發展出具生命力的學習型組織,」嚴守仁篤定地說。

【嚴守仁小檔案】
年齡:39歲
現職:世界先進知識管理應用發展部經理
創意成果:創辦「希望園區」讀書會

fr.: 數位時代雙週雜誌電子報

張培仁:這時代最迷人的,就在年輕人的創意

作者:周慧菁.何琦瑜 2004.6.1 /第300期

當下的台灣,哪個才是最迷人的丰采?是年輕。是創意。是遠離核心,散布邊陲的能量。當華人年輕人第一次跟全球同享資訊的優勢,我們的社會,要怎樣讓年輕人創造他們自己的世代,讓台灣長青?

 任何一個內容或者文化產業,其實都是幫別人創造比較好的生活,不管是娛樂的、感官的、或者心靈的,所以如果不能真的了解人的需要,只是去做產品、商品,一直填塞給消費者,一定是錯誤的。

當台灣本地做的文化內容要跟全球的文化內容擺在消費者面前,擺在同一個天平上去競爭,這個時候台灣用什麼方式去取得優勢的競爭力呢?

所有到台灣來經營的產品,不管日本、韓國、歐美,其實都已經在本土滿足過,所以可以用傾銷的方法進到你的市場來。

但台灣在一個兩千多萬人口的地方,有一百多個媒體,媒體價值、行銷效益是分散的,所以沒有任何一個產品在本地市場可以生存。當所有的人都在講唱片這個產業在式微時,其實講的是被MP3、被盜版所影響。

但我認為不是因為MP3和盜版,而是消費者選擇的結果,因為消費者已經沒有辦法從你做的裡面得到滿足,他的零用錢開始縮水、經濟開始萎縮,可是他買的東西還是增加,所以如果音樂、文化、創意這些本土的東西不能形成潮流、變成生活的一部份、變成消費者不買會死的東西,就會被淘汰。

這個行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們在製造風潮,在大陸讓搖滾樂變成一個潮流,在台灣讓另類變成一個潮流。

大陸十三億人口現在終於開始可以花錢,以前有錢的時候,是在滿足基本的生活,現在有錢要購買快樂,卻並不知道怎樣讓自己的選擇很清楚,他才會快樂。所以我們就有機會去運用生活型態的整合,來引導消費者進入一種生活模式,當他有這個生活,一定會買這個產品。

這個時代最迷人的地方就在於年輕人的創意,很多年輕人都有了執行創意的能力,甚至追求品質的野心,而且代價很低。這個行業沒有所謂原創的專業性,愈邊緣的創意愈鮮明,流行其實就是從邊緣向核心演進的一個過程。

有錢的小孩只會買東西,沒有錢的人才要去想,怎麼去發明創造有趣的事,因為邊緣的地方成本最低!

舉一個例子:譬如說流行是什麼?創造是什麼?大部份的人都只看到東區的小孩有錢可以買普拉達、耐吉,這個跟文化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一種消費。西門町有家舞廳叫做米吉星,去跳舞的都是台北都會邊緣的小孩,三重的、板橋的,可能是出租計程車司機的兒子女兒、修車行的小弟。他們都沒有錢買衣服也沒有錢打扮,每一個人都挺窮的。

邊緣人才有原創力

核心只會用錢創造

你知道他們怎麼辦?一百多個國中女生,每一個人都穿著黑短裙、白襯衫、黑皮鞋,不穿襪子。數大就是美這還不夠,這一百多個國中女生,都塗同一根黑口紅。很驚人,這黑口紅就是風潮。

那就是邊緣人才有創造力的原因,核心只會用錢來創造,用錢創造的東西都是假的。你要相信自己,在文化的創造裡面,你要相信生活、相信邊緣,這才會創造最真的東西。

我在北京就碰到一堆搖滾樂手沒有錢買樂器,連吃飯的錢都不見得有,什麼資源都沒有,但他做出非常好的搖滾樂。

他根本不是創作音樂,而是時代累積的壓力,成為一個東西,一張嘴、像一把刀飛出去戳到你的心臟去,碰到這東西怎麼可能不去被他感動興奮呢?文化產業要去創造,這才迷人,這是這行業最好玩的地方。

大部份的台灣知識份子,以及有文化主導權的,不管是媒體的領袖,政府的領袖,或是出版界的領袖都是菁英,可是菁英成長環境大部份的資訊跟知識都來自西方,不太具有生活經驗,因為在他成功的那個年代裡面,生活本身是很單純的,成功依賴的是知識的力量,而且是以西方做為一種模型,所以當他來看文化的時候,會把台灣的文化跟西方做比對,會跟巴黎、倫敦、紐約做比對,可是文化不能比對。

華人年輕人在歷史上第一次跟全球年輕人一樣分享同樣的資訊,這個事情在歷史上沒有發生過,我認為最大的希望在這一代。過去的已經結束,現在是新時代的開始,年輕人要去創造屬於自己世代的社會。

這個時代資訊豐富,就讓每一個人的個別性、獨立性出現,他會有個別的選擇,你沒有辨法所有的人只做一種文化潮流路線,所以每個人要忠於自己才能,跟隨自己的文化背景與夢想方向,用最低的成本去經營,才有可能成功。

資源、內容與發行

創意產業得三項全能

創意產業分成三個價值鏈,第一是操作資源,第二叫做內容,第三操作市場發行。內容是指音樂、戲劇、電影、美術,是指作品以及創造作品的人,跟所誕生出來的明星。資源是指人才,指文化,生活本身。

看創意產業,要比較幾個東西,第一個我們的定位。台灣要怎麼競爭?在區域裡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最大的競爭者當然是大陸,也是你最大的市場,所以你要把台灣建設成什麼,是一個關鍵。如果你問我台灣創意產業最大的優勢在哪裡?台灣只剩下一個東西是台灣的優勢,就是life style,就是生活型態。

所有大陸人來到台灣都會說,生活真舒服啊,台灣的生活為什麼舒服?一定不是來自於一○一跟華納威秀,因為北京、上海、香港將來都會超越你,比你更高、更大、更好玩更有錢。

台灣最迷人的東西是到處都有小規模的店,都非常有創意。你去永康街、去延吉街的巷子看一看,處處是生活,處處有創意,而那都是年輕人用自己很低廉的價錢去創造出來的。

這個迷人的創造,為什麼跟區域可以做比較呢?因為台灣是徹底自由化、徹底資訊化、徹底全球化、 徹底富裕國。

這個行業最重要的就是潮流,潮流就是生活型態,台灣最優勢的東西就是生活型態。今天你做一個「臥虎藏龍」,是李安個人的成功,並不是台灣的成功。形成潮流你才有真正競爭的機會,而形成潮流要靠什麼?要靠生活本身,生活本身要依賴大量的年輕人去集結和創造。

台灣現在要做的是創造資源,集結人才,形成潮流,這是最重要的三件事,然後就會有產值的延伸。創意文化產業一定要從小做起。做小,才有迷人的爆發力,從小規模往前走,有一點成果,就再往前加錢進去。

台灣最大的問題是,台灣現在的價值觀是什麼?而這個價值觀,可不可以讓我們的民族、我們的下一代去面對全世界的挑戰?

過去的教育型態,把每一個人制約成一種標準模式,這個標準模式就是你要做堂堂正正的人,然後你要去求學、就業、升官、發財、娶妻生子,這叫做主流價值觀。然後,在學校考試,要考第一名,工作,要去最好的公司工作,這是一個錯的價值觀。

台灣現在的領袖

根本不相信年輕人的夢想

台灣現代的領袖都是來自於貧窮、困境的年代,所以他用他的生活方式,去制約這個時代的發展,並沒有從時代的需求或年輕人的創造去想,沒有人想怎麼創造台灣的未來。  

我覺得我們的文化最大的悲劇是沒有人相信年輕人的夢想,也沒有人願意讓年輕人用自己的方法去實現。

大部份人會有一個標準,但憑什麼在文化上要有一種標準?文化本身是自由的,我學到最大的東西就是:如果我真的相信,我就要全力以赴去做,即使這個夢想信念標的,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譬如我看見華人年輕人的文化在全球具有競爭力,就這麼簡單一句話。這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到,但一旦變得非常清楚的時候,就會逐漸形成自己的know how跟觀察,會去想要怎麼在混亂的環境裡去做這件事情。

在接下來的這個時代,每一個人的個體價值都在大量增加,所以我們要學習的價值觀是團結跟合作,因為這個時代的競爭比任何時代都還要激烈。

以前只有少數人擁有知識,現在全部人都擁有知識了,競爭會非常激烈,台灣的人如果要在全世界任何地方可以活下去,一定要學會團結合作的方式來面對全球競爭。

每個人都要發現自己的價值跟團體的價值,去創造自己相信的事,而人在這個過程裡,才會比較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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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性.創新 下一個世紀的心跳

作者:何琦瑜 2004.6.1 /第300期

何其有幸,嘗遍工業化、資訊化、商業化的甜頭與苦果,回歸文化、回歸創新、回歸人類最深切的心靈的世紀,已翩然降臨。何其有幸,下一個世紀的文化創新,由年輕人執行。 他們記錄感動生命,創造美麗經驗,建構新興工藝,促進產業創意,他們扎根本土,走向國際,要當台灣散播創新的種子與眼睛。 年輕的臉孔,會帶給台灣什麼樣的驚喜?年輕的世代,會怎樣用創新之火,燃燒下一個世紀?

 創意事業的角色,及對文化的貢獻,對於現在世界是關鍵的議題,這些創意領域必然是下一個即將到來的世紀中,許多財富與工作的來源。」

——英國文化、媒體暨體育部部長史密斯(Chris Smith)

似乎無須再贅述文化與創意之必要。

英國,一九九七年工黨政府上任後,傾全國政府之力推動創意產業。二○○三年,創意產業已經成為英國產值第二大的產業,佔國民生產毛額的七.九%。

韓國,金融風暴之後,總統金大中上任,以文化做為振興經濟的解藥,將發展文化經費提升到政府總預算一%。政府與大企業集團聯手投資文化創意產業,至今,韓國電影與遊戲風靡亞洲,連帶使得「韓國製」成為亞洲最「in」的流行。

美國大選年,各地方政府紛紛以提高藝術預算,做為鮮明的政見。新上任的華盛頓特區市長威廉斯,堅持將華府藝術預算從每年一百萬,提高到一億美元。舊金山市長紐森,就是靠著他的文化白皮書當選。

「藝術是舊金山核心特色之所在,藝術不僅定位我們的文化,定義我們是誰,表達我是誰,更凝聚我們這群人,」面對全美最多不同族群外國移民的選民,舊金山市長紐森說。

二年前,台灣政府也終於開始把「文化創意產業」搬上檯面。科技與人文、企業與文化、商業與藝術,展開難得的對話(或爭議)。

全世界都清楚地看到,歷經高度工業化、資訊化的人類社會,即將面臨窮途末路。文化與創意,才是下一個世代的救贖。

與趨勢專家奈思比合作《亞洲大趨勢》,創辦亞洲大趨勢研究所的馬來西亞學者馮久玲,主張世界即將走向「文化復興」,促進因素包括:

●工廠太多,精坊太少:

新科技講求自動化、標準化的能力,使得企業能以更快速、更低廉的成本設立更多的工廠。太強調科技帶來的功能,缺乏文化內涵的思考,使得我們創造出太多功能愈來愈多、愈來愈便宜的產品,卻沒有真正符合消費者的需要。

●消費者的新需要:

地球六十億人口中,已經有三○%屬於中產階級。換句話說,這些進入富裕的人口多數已能滿足「基本需求」。現代器具使人類更有效率、更富生產力和獨立,與此同時,也使之更孤獨,與人隔離。人們需要「更有深度的經驗」。渴望精神的滿足、懷舊與尋根,才是新世紀的基本需求。

丹麥哥本哈根未來研究所甚至把資訊社會之後的演變,稱之為「夢想社會」。描述人類即將走向以「故事」為溝通核心的感性時代。

「資訊社會的英雄是工程師,他們發展新產品,為新科技做研發,他們需要高度專業化的知識,和教育。他們的目的,是促進物質的成長。

夢想社會的英雄,是『storyteller』,他們訴諸我們的感性和情緒。曾經,優異的產品是市場的贏家,未來世紀,最好的『故事』才能銷售。純粹物質功能的訴求,會變得微不足道,理所當然……,」哥本哈根未來研究所前任所長羅夫.錢森(Rolf Jense)如是說。

「幸運」地緊跟著世界同步發展的台灣,有著更深的隱憂。以代工製造為經濟力核心的發展模式,面臨中國大陸低工資低成本的挑戰。所有人都懂得應該「提升附加價值」,但是附加價值在哪裡?

「台灣過去只會做簡單的零件加工,因為我們工藝精神不夠強,所以無法做到精緻,無法處理大型複雜系統……,對於人和消費,我們了解的太少,如果我們不是深刻感覺到消費者的感受,台灣沒有辦法升級轉型。這背後是需要重新回到土地、回到人、回到需求。我們需要的是高度的人文關懷,和精緻的文化,」近年來協助政府規劃研究創意與創新平台的政大商學院院長吳思華歸結。

代工的台灣

怎樣變成更有價值的台灣?

吳思華說,當前的台灣,對於文化創意發展的意願和機會,都足夠充沛。除了產業生存轉型的壓力,使得社會對於高附加價值的文化與創意思考,開始有了接觸的「必要」;另一方面,社會富裕後有「剩餘的資源」,足夠暫時支撐「沒有經濟產值」的活動。譬如許多家庭已經能允許大學畢業的小孩兩年不工作,做些「不同於主流」的嘗試,也間接鼓勵了新一代投入文化創意領域。

積極鼓勵美學教育的建築界大老漢寶德更進一步強調,美是未來競爭力的核心,「一個民族沒有美感,它在未來的國際社會就沒有辦法競爭。這就像過去的知識教育一樣,人家都是知識份子,你還不識字,那要怎麼競爭呢?」

文化與創意,感性與創新,不僅會是下一代的工作場域,也該是下一代的素養與精神。台灣要「向上提升」,靠的不能再是低成本高效率的能力,而應是憑藉著我們「美」的能力、「感性」的能力、「生活得比別人更好」的能力。

「台灣只剩下一個優勢,就是life style,生活型態,」曾經發掘伍佰、唐朝、崔健、楊乃文等,創造華人搖滾流行趨勢的中子創意執行長張培仁強調,如果和對岸競爭,台灣在政治、軍事、經濟都沒有足以抗衡的強大力量,台灣真正的競爭力,只有文化力。

「文化力是什麼,那就是讓別人喜歡你的能力,是一個迷人的東西,」張培仁舉例,像韓國,十幾年前沒有人想去買韓國的東西,現在大家都想要買韓國的東西,就是因為文化力導致的改變。

創意,從邊陲開始

愈邊緣,愈鮮明

張培仁激動地說,每個經常往來大陸的人,都覺得台灣生活真舒服。「不是因為我們有一○一和華納威秀。台灣最迷人的地方是到處都有小規模的店。你去永康街、延吉街巷子裡看一看,處處是生活,處處有創意。那都是年輕人用自己很低廉的價錢去創造出的、迷人的東西。」

「這個行業最迷人的地方就是,愈邊陲的創意愈鮮明,」張培仁說,流行就是從邊緣向核心演進的過程。所謂的邊緣,就是一堆的設計師、導演、雕刻家,他很貧窮、很有誠心、很有創造力,但沒有產值,這群人將會是台灣最大的價值。要投資在這一群人身上,明天才會見效。「因為有錢的小孩只會買東西,沒有資源的人才會去想,怎麼樣發明創造有趣的事,」張培仁描述。

獨立唱片的先驅角頭音樂,發掘了五月天、陳建年、紀曉君等,後來不是得獎就是狂賣的創作型歌手。他們堅守邊陲的創意。創辦人張四十三說,「要偏離主流,才有生存的空間。」

當唱片業崩解,所有人都在尋求快速流行賺大錢的「成功方程式」時,馬世芳花了四年,扎實地在網路上經營起五萬個要聽好音樂的社群。今年初製作陳姍妮的「拜金小姐」,只花兩萬元的宣傳費,就賣了七千張,靠著音樂本身的美好,進入暢銷前二十名的排行榜。

創造,哪能一蹴可幾?

沒有功夫,不算創意

創意和創造不是憑空開始。文化力的產生,靠的是基本功的扎實。

資深文化評論家南方朔,在他藏書如圖書館一般的家中,激動地說,創造絕不是出點子,「創造是好難的事情。你沒有那種很強的博古通今,了解問題本質,怎麼可能從事好的創造?不可能!出一大堆小點子,那是不對的。」

享譽國際的林懷民也強調,所有的藝術創造者,都需要下功夫,「在中文裡,『功夫』是技巧、能力,也是時間。藝術,是要下功夫的。今天我們談太多『創意』,好像只要有點子,就OK了。沒有功夫,點子無法落實。」

林懷民強調,台灣的文化素養與品味,需要時間的累積與沈澱,而不是短線操作。

此次《天下雜誌》的報導的青年夢想家,都不是浪漫的空想者,而是花十年以上的功夫,或是累積自己對領域內的「基本功」,或是從傳承傳統中再創新局:

為了恢復泰雅族染織技藝,尤馬.達陸跑了泰雅族八個支系、一百多個部落,仔細地做了田野調查,記錄了部落耆老們的生命歷史,以及織布在生活裡扮演的角色。因為學習織布,並不只是學會技術,還包含了泰雅族的生命觀與世界觀。

一心想成為崑曲表演藝術家的楊汗如,不論有沒有演出機會,每天獨自一人練三個小時以上的基本功,十年來,日日不輟。為的只是「有機會演出的那一刻,我總是準備好,而且愈來愈進步,」六十年次的楊汗如如是說。

創作,需要社會的寬度

有容忍,才有空間

追求自我,尋找框架之外的可能性的創作者,經常是社會裡的反骨或邊陲。他們身上也多少都帶著「教育的傷痕」:

有創作天分的伊格言,棄醫從文,希望從醫學院轉考中文研究所,卻被體制的規定阻擋於門外。

暢銷書作家藤井樹,高中因為反抗老師陳舊的教書模式,被迫留級一年。

前衛藝術創作者姚瑞中,畢業作品得了《雄獅美術》新人獎,卻被學校老師要求退件重做。

失業經驗也是所有有志於創作之路的「必修課」:

曾經擔任電影「雙瞳」副導演的魏德盛,形容自己現在看到報紙找工作的分類廣告版都會害怕。他賣過靈骨塔、發過廣告傳單、還做過賽鴿雜誌的工商記者。長期的失業、打零工,就是為了「矜」著,好能走進電影圈,圓一個拍電影的夢想。

「真正有才華的人,他們做的東西常常會超過當時人們的需求,超過一般人的期望,他會『多一點』,你要是沒有未來感和氣度,你會覺得他們在亂搞。你必須先突破自己,才能接受他們。有這樣的心態,有才能的人才能有機會做事情,這是不簡單的。這需要一個成熟的社會,」曾創設台南藝術學院、台中科博館,現任宗教博物館館長漢寶德說。

中介者崛起

帶來更多露臉機會

中子創意執行長張培仁認為,這牽涉到背後的文化心態,「台灣的教育型態,把每個人制約成一種標準模式,這個標準模式就是要你做堂堂正正的人,然後你要去求學、就業、升官、發財、娶妻生子,這就叫做主流價值。在學校考試的時候,要常常考第一名,工作的時候,要去最好的公司,這是一個錯誤的價值觀。在接下來這個時代,每一個人個體的價值,都在大量增加,我們要學習的價值觀就是團結和合作,因為這個時代的競爭,比任何時代都激烈。」

美好的邊陲,需要體系的援助。

「如果每個藝術家都這麼落寞,怎麼會有優秀的年輕人願意來呢?」八年前,自己也辦過畫展的郭羿承,深刻體認藝術家需要具有商業思考的平台協助,才能發揮更大的影響力,因此創業成立artkey,專門為藝術家處理影像授權事宜。他們把畫授權給統一超商的年菜餐具、台灣大哥大的手機圖片下載、銀行的信用卡圖樣……,為藝術家創造更多衍生性的商機。

一位曾拜訪英國創意企業家俱樂部的文化創業者就曾感嘆地表示,在那個協會裡,有來自國家智庫的主持人、專門投資創意產業的創投業者、有輔導創意產業經營的管理顧問和品牌策略顧問、有實際從事創意產業的創業家。「這種組成的複雜性,說明了英國產業的成熟度與分工的專業性。比較起來,台灣的結構就太單薄了,一邊是搞不清楚狀況的政府,一邊是求助無門的文化藝術創作者,中間的各種層次(社團、創投、顧問公司等)幾乎是空白的,」這位台灣的創業者感嘆。

這些多元的、年輕的創作者們,如果永遠只是單兵作戰,他們終將只能曇花一現;如果日日為營生所困,夢想也只能打包收藏。

經常要為雲門募款憂心奔波的林懷民,深切的呼籲,或許也是許多創作者的心願,「我希望這樣拼搏的宿命,不要一代代重複。支持年輕藝術家!給他們空間,讓願意堅持的人下狠功夫,以畢生的耕耘,凝聚有份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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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世代調查 更想平靜做自己

作者:吳迎春 2003.6.1 /第300期

什麼是成功?什麼是誠實? 十八歲到三十五歲的陽光世代中。他們想當比爾蓋茲,也想擁有達賴喇嘛的慈悲。此外,家人比情人重要,六成有把握過得比爸媽更好。但跟名利比起來 七成更覺得所謂成功,是平靜地「做自己」……。

 二十年後他將變成什麼樣子?只要看坐在沙龍一隅的年老大師便可知道:有錢、有名、所有的學會都請他做會員。登峰造極,他不需要害怕敷衍別人了,卻對所有的輿論、政府、報紙,懷著恐懼。不敢說出他的想法,也不復思想,不復存在,只像一頭滿載著自己遺骸的驢子,供人展覽。

這是羅曼羅蘭小說裡,二十歲的約翰克里斯朵夫,坐在十九世紀的巴黎沙龍裡,看著當代的大師,思索自己前途的一幕。

顯然,每個世代的年輕人,都對自己的前途有類似的焦慮,對自己的生命抉擇有類似的恐慌。

但是,關於這個世代,大家都說年輕人變了。

跟前幾代比起來,有人說他們太重視物質、不耐操、怕吃苦、不誠實、對生命缺乏理想、不敢有超越環境的夢想。

但是,到底台灣三十五歲以下的「陽光世代」,是不是不耐壓的草莓?他們對自己有什麼樣的想望?對工作有什麼企圖?願意為國家、理想、價值,付出多大的代價?

《天下雜誌》在五月中,針對十八到三十五歲的年輕人(其中六二.五%是上班族),所做的價值觀調查,卻顯現即將登場引領台灣進入新世紀的「陽光世代」,不光是追求快速名利的「自我崇拜族」。

即使是上班族群為主的年輕人,只有二一.九%,最想成為像比爾蓋茲一樣的「事業創新者」,其他以像米開朗基羅一樣的「美麗經驗創造者」、像莎士比亞一樣的「生命感動記錄者」、像老虎伍茲一樣的「自我潛能挑戰者」、與像哥倫布一樣的「地球家園冒險者」為想望的年輕人,比例也很高。

事實上,交叉分析的結果,上班族比學生對生命還有更多元的夢想。另外,女性也比男性更敢於有不同夢想。交叉分析中,女性希望成為「生命感動記錄者」與「美麗經驗創造者」的比例,比希望成為創業家比爾蓋茲的還多。

若是以年齡層來分,年齡愈大的陽光世代,對成為比爾蓋茲的熱情就愈小。即將邁出校門的二十一至二十五歲陽光世代,對創業的熱情最高(二八.三%),隨著年齡增長到二十六至三十歲,三十一至三十五歲時,熱情就降得很快(二○.二%、一六.三%)。

字典不一定要有我

另外,不同年齡的陽光世代,對成為「社會正義推動者」(如金恩博士)的熱情,卻隨著年齡增加而滋長。三十一至三十五歲的陽光世代,對社會正義最有感應,有六.八%希望成為正義鬥士;二十六至三十歲就降到六.一%,到二十二至二十五歲更陡降一倍,到三.八%,十八至二十二歲則是三.一%。

陽光世代的工作觀,跟上一代相比,的確顯得缺乏企圖心。

有七成的陽光世代覺得,成功只是「平靜地做我自己」。除此之外,對財富有興趣的陽光世代,就已經降到只剩一成多,對可以留名千古的「字典裡要查到我的名字」項目,人數只剩下七.五%,「有美國總統的權力」更少到只有一.九%。倒是「有達賴喇嘛的慈悲」選 項,在陽光世代的心目中,竟然也排名第三(七.六%),顯現陽光世代把對社會的關懷,也當成是成功的標竿之一。

但大家對成功的條件,卻有較不一致的看法。因為面對多變的市場,大家都知道在未來社會要脫穎而出的條件,第一是要能適應變化(八九.二%)。在愈來愈需要跨國、跨領域運作的職場中,大家也公認,能與人合作是關鍵的成功條件(六七.五%)。第三個關鍵成功條件,則是處理未知的能力(五一.二%)。

但若以性別來看,男性陽光世代把與人合作的能力,看得比女性重要。女性陽光世代,則把有一技之長的能力,看得比能處理未知的能力重要。也就是說,女性對單打獨鬥比對團隊合作,有更多的信心。

至於陽光世代最在意的工作條件,頭一項是必須有發展前途(八○.九%),第二是學習機會多(七○.七%),第三是自主性高(五四.二%)。傳說中草莓族應徵時喜歡問的薪水、福利,則排名第四(四二.二%)。

在全球化市場中,國家概念愈來愈薄弱,年輕的陽光世代卻顯現出人意表的國家效忠。

被問到「如果國家需要,你願意上戰場嗎?」有超過五成五的陽光世代表示願意。其中男性(六一.六%)又比女性(四九.一%)多。但相對來看,也有近四成的年輕男性,及超過五成的年輕女性,即使國家有需要,也不願意上戰場,的確是政府改採募兵制的重要參考。

家人擺中間,男友放兩旁

杉菜注定打敗道明寺?

不管是否上戰場,到底年輕的陽光世代願意為什麼,付出人生最高的代價(生命)?

在台灣社會,顯然還是家庭至上。儘管社會學、人口學學者紛紛擔心台灣家庭結構的瓦解、生育率下降,但是願意為家人犧牲生命的陽光世代竟仍高達八成二。排名第二的,是顯現陽光世代年輕銳氣、理想的「我認為重要的價值(自由、平等、人權……等)」(六一.三%)。陽光世代願意付出高代價爭取的第三個終極價值,則是「跟愛的人在一起」(三四%)。十五世紀少年羅蜜歐與茱麗葉的浪漫與追求,仍然在陽光世代身上找得到蹤影,是偶像劇值得力爭的題材。

但若是你以為女性比男性更在乎愛人,那就真停留在十五世紀的落後了。

我們不撒謊

誠實的地方跟你們不一樣

交叉分析的結果看出,願意為家人安全、重要價值做終極付出,兩性有相同的看法之外,事實上男性陽光世代把「跟愛的人在一起」看得比留名千古、應有的權利、獨一無二的冒險體驗更重要,是排名第三的終極價值。女性則把「自我的尊嚴」看得比愛情重要,排名第三,難怪杉菜註定要打敗道明寺與花澤類了。

儘管媒體對新世代考試作弊、吃票的負面報導甚囂塵上,近七成的陽光世代卻認為自己比上一代更誠實(六四%)。女性又比男性更確認自己的誠實度。(六七.三%v.s六○.六%)

為什麼明明作弊風氣愈來愈盛,大家還覺得自己更誠實?從陽光世代對誠實的定義看出,敢於面對自己的缺陷是誠實的終極表現(七七.一%),敢於表達自己的慾望(一七%)更是自己比上一代不鄉愿的表現。

詩人楊澤,早在他《人生不值得活的》書中,詮釋過類似的觀察:「年輕人的『純真』,也許就在於他對撒謊,對偽善的痛恨。這並不表示年輕人不撒謊,但他確實一點也容不下那些慣於『殺掉心中的惡、裝出表面的善』的成人。容不下那些不承認謊言與罪惡存在的『偽善者』。」

從調查結果看來,「考試不作弊」對陽光世代來說,不是衡量誠實與否的指標(一.八%)。連情感、工作上的「不腳踏兩隻船」,也不是陽光世代覺得誠信的重點(二.一%),這是值得雇主與情人參考的。

對於未來,陽光世代保持樂觀的人數還很多,有六成五的人認為,自己有把握過得比爸媽更好(六四.六%)(表九)。但若從年齡層的交叉分析看來,年紀愈長、參與社會愈深的,對未來卻有愈大的不安全感。沒有把握自己明天會更好的陽光世代,十八至二十歲的有二五%,二十一至二十五歲的有二五.八%,二十六至三十歲的有二六.八%,到三十一至三十五歲就突增到三五.一%了。也許,對現實愈有掌握,參與職場的時間愈久,對當前台灣市場、工作被擠壓的體會就愈深。

希望台灣未來

公平、安全、有秩序

因此,有六成七的陽光世代,會希望台灣未來可以變得更「公平、安全、有秩序」。也有近四成的人,希望台灣未來更「社會福利周全」,都是對「安全」、「安心」有很大需求的表示。當然,也有五成四的人希望台灣未來像瑞士一樣,變得更為美麗且乾淨。

二○○一年五月中,《天下雜誌》也對全國人民做過同一個問題的調查,結果排名的前兩項(公平、安全而有秩序;美麗乾淨)跟陽光世代的想望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排名第三的「社會福利周全」,有較年長樣本參與的調查結果,台灣人民對未來的想望排名第三的是「科技高度發展、有競爭力」,「社會福利周全」排名第四。

陽光世代的理想、工作觀、價值觀,的確跟年長的人有些許不同。但是,您也許會在接下來的四十七個新典範中,找到台灣未來發展的新生命力。

fr.: http://www.cw.com.tw/index.htm

Tuesday, June 01, 2004

前世是暗示,還是輪迴的醞釀

文/尹怡君‧攝影/黃念謹

「therapy是由外在到內在的治療,而每個人其實都有自癒的能力,催眠就是去啟動案主的自癒能力。」

‧ 前世回溯仍處於驗證的暗灰色地帶,但催眠師確信生命與記憶的軌跡不容抹滅

「有一股來自內心的平和暖流,像是陽光灑落,非常溫暖。這股力量深沉堅定,瞭解並全然地接受自己,跟如常的自我對話真的很不同;催眠當下意識到的意境,似乎更為明顯清晰。我曾和你提到我先生的一個願景:『過平凡的日子、簡單的生活』但我永遠記得當時的想法是:『真沒志氣的男人,怎麼共度餘生?!』有了孩子後,想法雖然有些轉變,但仍舊疑惑著『人來到世上的目的,不正是犧牲奉獻、照亮世人的嗎?這和平凡的喜樂還是有衝突的......』就在催眠的過程中,我解除了這個疑惑,我想,經歷過前世那場純粹的勇敢後,今生我會選擇愛我的親友;所謂的犧牲奉獻,讓我願意在另一個時空中接受洗禮。曾經好幾次,我放棄幾近的成功,當時我的內心惶恐,恐懼放棄是罪惡的,現在卻發現它其實是內心真正的聲音,也讓我體悟這真的是放下的喜悅。接受催眠當晚,我曾用「甘願」來形容心情,但「篤定」是我沉澱後會使用的詞彙。另外,我的心思已穩定許多,有時雖然覺得腦筋空空,不過好像是大智若愚般地舒適......」Rita在接受前世回溯催眠後幾天,寫了封信給催眠師,分享自己內心的喜悅:為解除工作上的焦慮以及對婚姻的疑惑而喜悅。

在一連讀完《前世今生-生命輪迴的前世療法》、《生命輪迴-跨越時空的前世療法》、《前世今生之回到當下》(三書均由張老師文化出版)後,受震撼之餘,Rita決定尋求催眠的方式來解除心中的種種疑惑,而該書的作者-精神科醫師布來恩‧衛斯,亦十分驚訝這些書在台灣出版後造成幾十萬本的銷售風潮,當然,無論是衛斯博士在體驗前世催眠的當下,或讀者第一次從書中得知前世催眠的力量,那些驚訝至今仍在,而懷疑也依舊如此-無法用科學驗證的前世經驗,其玄密的色彩始終難以全盤說服凡事以科學為宗的現實世界。

一、肉身與意識

‧ 究極的回溯,至出生以前

衛斯博士的第一個前世回溯案例,其實是偶然發生的,在他以催眠的方法,希望透過處理案主的童年經驗以解決成年後無法治癒的恐慌症時,赫然發現案主的回溯比童年更為深入,直搗前世世界。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前世案例,衛斯博士確信前世回溯在催眠治療上,有其不能忽視的效果。

當然,既然牽扯到「前世」,這也關係到宗教學、玄學、神秘學等等領域的思想,例如就像「新時代」(New Age)思潮所認為的:人除了肉身之外,更有永恆的意識與不滅的靈魂;每一個人都為了種種理由和目的,在每一次的輪迴中,選擇來到這世上的形式,並且透過肉身的體驗,修習為自己制訂的此生功課......前世於是這樣逐次累積而來。類似的理念存於不同的宗教信仰中,然而信者恆信,不信者,或冷眼看待或嗤之以鼻。

曾師事布來恩‧衛斯且於美國矽谷職業的臨床催眠治療師張芝華,直指前世經驗因為難以被驗證,所以不被醫學認可,而當初衛斯博士在提出前世回溯療法後,接受電台訪問時也接到過不少聽眾來電的斥責,比之為邪門歪道,可見得前世回溯的催眠治療,因緣於觀念的不同,始終受到嚴苛的挑戰。

有不少人質疑前世的經驗其實是一種在前世探索的前提下,經由催眠師暗示而來的意象(西方人有時稱催眠為「意象導引」,guided imagery),是當下自行編湊而來的故事,針對這一點,張芝華提醒,如果全是假的,那麼為何有對歷史不熟、地理概念不足、語文能力差的人,在催眠過程中卻能詳細描繪中古世紀的斷頭臺、蒙古西征的路線、說出現實生活中無法開口的流利外語?她提及衛斯博士的看法,認為突然講出陌生的語言、突然有通靈能力、突然有特定的歷史與地理知識以及前世記憶經久不忘,都可以當作回溯經驗是否為真的強力參考。

「其實只有被催眠的人才能深刻地知道,有些習性是累世帶來的,和某人的關係也有跡可尋......」即便前世回溯仍處於驗證的暗灰色地帶,張芝華依舊確信生命與記憶的軌跡不容抹滅。

二、前世的故事

‧ 重點不在真假,而是解決問題的效果

在美國加州研修催眠治療(師)的課程時,張芝華有位來自其他州的催眠師同學在看過前世催眠的演練後說到:「I don't believe in past-life, but I do believe in past-life regression, it works.」就算不相信前世回溯的人,也肯定此一催眠法的功效,那麼,我們要關注的,是驗證經驗的真偽還是困擾是否被解決了?

打開自己的資料庫,張芝華處理過不少因前世催眠而成功解決問題的案例,對於前世回溯的功效,她自然十分肯定。其實無論真偽,前世的故事如同其他的經驗-例如童年經驗,只是推向更遠久之前-都不妨當作是一種象徵、隱喻,透過催眠師當下的轉化,將負面的情緒引至正向,或者,去除掉那些負面經驗、增加正面經驗的力量,而後,最好的狀態就是催眠結束時案主已能重新看待自己、接受現況以及那些困惑的難題。「therapy是由外在到內在的治療,而每個人其實都可以經由啟發而有自癒(heal)的能力,催眠就是去啟動案主的自癒能力。」張芝華不但提醒前世回溯的功效,也指出催眠師的立場;「有人有親身經驗,為何不去尊重他?有人沒有,也應該要尊重。這是一種見仁見智的狀況,不需要全盤否定或全盤迷信,而是以開放的態度去看待前世經驗。」關於怪力亂神的撻伐、邪靈惡魔的訛傳或是非要套用「前世關係」來面對現世情境等等,面對催眠時,這些極端的態度最好通通摒棄,以還給治癒過程一個清爽無壓的空間。

DNA,我們都說是存在於細胞合中處理遺傳信息的去氧核糖核酸,但美國有位靈性導師Deepa Chopra卻也說,DNA,是所有經驗儲存在細胞中而組成的;這樣的說法是在表示什麼呢?表示身體裡的組成因子指證歷歷,指稱身體其實早已知道什麼、體驗過什麼,只是在被挖掘出來以前,我們多半只瞭解自我防衛機制外的那個自己與別人。或者像領有德國佛萊堡大學生物物理學博士學位的自由作家科萊恩(Stefan Klein)所描繪的:「身體組織的運作方式很像電腦的使用者介面,這兩者都把系統內部的複雜程序圍起來......萬一電腦程式自己無法幫助自己的時候,使用者在螢幕上有時候會看見錯誤的訊息-這就像身體在許多時候會出現的不舒服感覺。」(《不斷幸福論》,二00四年出版)所以,當你身心不舒服的時候怎麼辦?當醫生給的藥都發揮不了效用時怎麼辦?你會不會尋求一個剝除防衛、激發潛能而直行內心世界的途徑來解決問題呢?如果這個潛能與幾輩子前的經驗有關......你會採用前世回溯嗎?

Rita在催眠過程中看見現世的丈夫是前世的父親,在蒙古草原上不斷教導其勇敢......走出診療室,她想,無論是工作或是親情,她都要用永恆記憶中的勇氣,再一次去擁抱生命。《身體都知道》,吉本芭娜娜在二00三年將這書名取得妙,而我們或許也可以這樣理解-其實記憶都知道,潛意識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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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May 31, 2004

張愛玲與韓素音

近代中國女作家裡,兩個家世及生平相仿,但卻走到完全背道而馳方向的張愛玲與韓素音,她們的作品以及行止,長期以來,都是我心中最大的未解之惑。

張愛玲的確讓人迷惑。她是清末重臣李鴻章的曾外孫女,遺老的苗裔,豪門生活歷練所造就的獨特敏銳感受,加上她那種叛逆、終至於自外於一切的獨特風格,使得她像一代影后美人葛莉泰嘉寶一樣,徹底的和世界告別,除了文學就再也沒有任何其他。這是一種徹底的自我放逐。葛莉泰嘉寶在生命的最高峰突然自我隱居,不再會見任何人。碧姬芭杜在歷經世情後,即再也不與人為伴,只讓貓咪圍繞。這些才女美人的傳奇是勘透世間後的另一種曠達,或是一種真正的傷心?抑或是她們在追尋完美但終不可得後的疏離?閱讀張愛玲的小說,翻看她的照片集,再參照她前夫汪偽紅人胡蘭成所寫的《今生今世》,又想到她的孑然而終,以及撒骨灰於荒野的遺囑,忽然興起了一種奇怪的愴然之感,而心頭的迷惑也更深了。張愛玲在那個民國不像民國的時代,仍有租界、仍有軍閥、仍有王朝復辟,人對外在全然無法掌握,甚至人間情愛也都轉眼即成雲煙,是不是正因如此文學才變成她唯一可信託終身的最後真實?

張愛玲的一種徹底的自我放逐,就讓人想起與她完全相反的韓素音。民國五○年代張愛玲小說改編為電影時,她也活躍在香港,她的小說《愛情至上》改編為由珍妮佛瓊絲、威廉荷頓主演的《生死戀》,一度轟動好萊塢影壇。

韓素音家世與張愛玲相當,她的曾祖父周道鴻與曾國藩同輩,在剿捻、回的戰役中有功,祖父則為知府,父親周映彤則是中國第一代留歐學生,娶比利時女子為妻,那是比利時頗有名的丹尼斯家族,韓素音的親友中有多人官拜比利時國防部長、著名銀行家,她父親這邊也開了美豐銀行。韓素音後來進燕京大學、布魯塞爾大學,嫁國民黨黃埔留歐軍官唐保黃,他後來在「藍衣社」擔任重要職務,終至夫婦反目,而後,韓素音改嫁,並在東南亞、香港、歐洲等地活躍。她的作品多數以英文發表,《愛情至上》最為膾炙人口,近年來已陸續出版五大卷自傳,替中國歷史作見證,她極端痛恨國民黨而肯定中共,她是那種徹底的被自我的歷史認知所簡化的小說家及傳記作者。

因此,張愛玲與韓素音是兩種極端,一個自我放逐,除了文學即再無其他,而事實上是,除了文學之外,她這一生也沒有什麼其他。但卻也正因此,她的小說遂格外的深刻傑出。但韓素音卻不然,她是如此狂熱的介入者,她行醫生活,將寫作當作介入參與的媒介,寫作有了另外的目標,反倒泄泄沓沓。讀她五大冊的自傳,有些地方直教人不得不生氣起來。但無論如何,韓素音仍然是重要的。她總可以見到中共要人,她的英文著作也總受到注意。

張愛玲與韓素音,兩個傑出的女性作家,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生。張愛玲的一生走在歷史的邊緣岔路,她一無所有,但卻在文學上兀自長存;韓素音則一直站在歷史的浪頂,但卻失去了文學,只有塵世的熱鬧與風華。誰得到什麼的同時,也失去了許多其他,這個世界的天秤好像仍然有著它的公道。

而無論如何,我還是喜歡張愛玲多一點!

fr.: 南方朔電子報